65岁的老大许文龙(左)和56岁的老二许文义。
56岁的老二许文义在制作笔头。
店里还推出制作胎毛笔业务,以此来吸引年轻父母群体。
位于市区解放街252号的许大同毛笔店已历经百年,传承三代。徐晓春 摄
人物简介
许家家风
一支毛笔看不出好坏,只能靠着手艺人的良心去做,我们只能自律。
●许大同毛笔店创始人 许进芳
许大同毛笔店始创于1900年,由许进芳创立。许进芳13岁时值晚清,当时他去一家“新同文”毛笔店当学徒学制笔手艺,艺成出师后,便在市区百里路口大简巷那里开了“许大同”毛笔店,因制笔手艺精良,许大同毛笔店很快在温州站稳脚跟。
●许大同毛笔店接班人
许锦华
许锦华生于1924年,和父亲当年进“新同文”当学徒的年龄一样,也是在13岁的时候跟着父亲许进芳学习制笔手艺,在其成家后,许锦华子承父业,接替父亲开始打理“许大同”。而在澳门美高梅金殿成立后,政府对手工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在1956年温州所有的笔行笔店都并入合作社制笔厂,许进芳和许锦华父子也成为了新时代的制笔厂工人。
而直到改革开放后,“许大同”的牌匾才重新挂出。
●许大同毛笔店第三代传人
许文龙、许文义、许文平
在2003年,经营了一个多世纪的“许大同”毛笔店因为旧城改造的需要,从大简巷搬迁到了现在的墨池坊巷口重新开业,而当时已是79岁高龄的许锦华老人正式将笔店传到了三位儿子手中,由三兄弟(许文龙、许文义、许文平)共同经营,他们就是“许大同”毛笔店的第三代传人。
⊙商报记者 徐家琪 摄影 徐晓春
初秋的一个下午,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在温州市区墨池坊巷口的一家小店里,“当、当、当”的声音不时从这家小店里传出,店外是繁华的商业街,店内却略显老旧,三位上了年纪的掌柜正各自忙碌着。门店很小,和邻店并无两样,只有店招上的“许大同毛笔店”隐隐诉说着百年老字号的光辉。老店传承三代,历经一百多年,这期间有辉煌,有落寞,也有重振时的荣光,但能让这个牌子屹立百年,靠得还是祖辈三代的精心、恒心、耐心。
现在同为掌柜的三兄弟一起共事已经十多年时间,三兄弟说,老一代人就经常告诉他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么多年下来,自己三兄弟的感情也像制笔的每一道工序一样,这店缺了谁都不行。
虽然经历了一百多年的风雨,但“许大同”毛笔店的制笔工艺人没有太大的改变,依然保持着最初全手工的制作方法,每一道工序都力求精益求精,三兄弟时刻谨守着手艺人的那份认真劲。在2008年,“许大同制笔技艺”列入到第二批温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而做为温州地区仅存的一家全手工制笔店,百年老店靠着三兄弟的坚持越走越远。
传业:
祖辈熏陶 三兄弟继承祖业
这已是记者第二次采访这家百年老店,三年前的冬日下午,记者第一次见识到制作一支毛笔原来还有这么多的工序和门道,再看看二掌柜许文义的那双手,真的只有手艺人才会有。三人大拇指上厚重的老茧都因为常年累月紧捏毛锋而呈现不规则的扁平状。不单如此,筛毛的骆驼骨刺,要又尖又利,否则的话是剔不出好的锋毛,但常常一不留心刺进紧握的大拇指中,一刮就会出血,都说十指连心,这刺痛的滋味只能咬着牙体会。
这次来,还碰上了三位掌柜一同在店,老大许文龙正在水盆前低头刮绒,老二许文义在二楼晒着弄好的毛料,而老三许文平坐在柜台前扯着线头扎笔头。一家百年老店,三兄弟齐心坚守,在温州也难以找到第二家了。
聊起为何会走上制笔这条辛苦路,三兄弟有着一样的回答,他们说,就像以前父亲受到爷爷的熏陶,整天都在家人和伙计边上耳濡目染,或许是匠人遗传下来的血液,让他们对这份祖业有着深厚的感情,自然而然就承接了下来。
许文龙说,制笔这活虽然有几十道工序,但不像其他手艺一样有文本记载,只能靠长年累月积累经验,说到此时,许文龙也难得露出手艺人的自豪感。
几十年前,三兄弟都有着澳门美高梅金殿的人生选择,老大许文龙当过知青,回温后在塑料二厂当过工人,老二许文义在机械厂,老三许文平则在运动鞋厂,不过都在数年后重新回到这家小小的店铺当中,虽然以前在外时忙于自己工厂的工作,但有时还是会帮着父亲做毛笔,所以回来开店时手艺一点都没落下。“外面或许赚得比店里多,但是总感觉这里自由些,最重要的是这份活是祖辈传下来的,我们三兄弟舍不得。”老二许文义说。
守业:
精工细作 兄弟坚守祖业
匠人易得,匠心难练。手工制作毛笔工艺极为严谨,有“千万毛中选一毫”的讲法。许大同百年老店立业,靠得还是精细的笔工:从选料开始,许大同毛笔店就极为讲究,这也是父辈们交代下来的原则之一。老一辈曾告诫许家三兄弟,毛笔制笔行业也没有技术标准,一支毛笔好坏全靠手艺人自己把握,所以自律很重要,有时候立个牌子得好几代人努力,但坏个牌子只需要几年时间,不自律可不行。
每年的冬季,许家二掌柜就会到湖州、江西一次性选好整年的毛料,因为动物毫毛在冬天最长最齐,每一根毫毛上的锋头是最有光泽,透明度也是最好的,更适合打磨锋头。许文义说动物毫毛上的锋头越长,价格才会越高,也更能做成好毛笔,毛笔的价格也与毫毛锋头的长度成正比。
在老店里,最贵的一支笔叫做特大北狼毫,定价588元,其实这种顶级的毛笔买的人不多,很久才售出一支,这款笔也是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做出来,因为好原料得巧遇,要是这批进的原料不太理想,三兄弟也只能再等上一段时间再做,而绝不会再用这批不太理想的原料去做。三兄弟说,这就是他们的手艺人的底线。。
除了选用一般的紫毫、狼毫外,许大同毛笔的精心之处还有许多,比如在毛笔护毛即最外圈的毛,用的是淮兔毛而非一般的兔毛,因为淮兔是产自安徽的家养兔,因为毛根更细、毛质松软而又有光泽。
原料选好之后,接下来就用石灰脱去毛发的油脂,随后就是筛毛了,而这道工序时最考验功力,一支毛笔好坏的关键全在于此。不同的毛料或者处理到不同程度的毛料需要各种驼骨板,为何需要驼骨板而非一般的铁梳子呢?老大许文龙告诉记者,铁梳子如果扎着手容易烂,而驼骨板则稍好些,“以前做活用的是井水,冬天的时候要是刺破手指的话真是刺骨的痛,现在好在能有电热棒加热冷水,也不那么受罪了。”老大许文龙说有时要坐着干活一整天,没有那苦中作乐的精神还真干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在二楼的小房间里,二掌柜喜欢开着窗来筛毛,一边放着收音机,一边是茶杯,脚边是自己的泰迪,抽屉中随时备着的创可贴,这几样就是他一天的日常,“这几十年来每天如此,我们的工作是枯燥到不行,”许文义说单单筛毛一道工序就需要好几天,有时甚至要一周时间才能筛出短短的一撮笔头,要是没有那么点恒心和耐心,是绝对做不了的。
未来:
能干得动 就一直不放弃
大多数传统手工技艺在现在难寻继承人,这个现状对于许家三兄弟而言真是深有体会。到目前为止,三兄弟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技艺传承人。或许是了解这门制笔手艺太过辛苦,三兄弟没有一人愿意让自家的子女来继承这份祖业。
三兄弟中,只有二掌柜许文义的儿子许默烈和毛笔搭上一点边,在大学的时候他学的是绘画,所以有时会用到父亲和叔伯们制作的毛笔,那时候家人曾期望自家的毛笔能帮助孩子在绘画上有所成就,不过许默烈的兴趣转变很快,毕业后他从事的是摄影职业,但家人依然支持孩子的选择。许文义还教导自己的孩子,“挣钱多少无所谓,重要的是要拍出自己特有的风格,就像咱家的毛笔一样,只有不断创新才能受到顾客喜欢。”许文义说自己讲不来大道理,但孩子们都懂得,“现在找他拍照片的人开始多了,我倒劝他慢慢来不用急,即使推掉几单生意也要先做好手中的活。”这就如三兄弟做笔一样,一般量产的毛笔一个月才出一两千支,慢工出细活,即使有订单他们也会做好每一道工序。
如今,三兄弟岁数加起来已经有173岁,但是身体依然硬朗,所以还能坚持。在2008年的时候,许大同毛笔店被列为第二批温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至此之后,他们常被邀请参加各类展会,现场演示毛笔制作。三兄弟也意识到,毛笔成为工艺品或许也是条出路,“效果还是蛮好的,很多人从来没有看过制作毛笔,现在我们还有柜台在文化市场的展厅中,”三兄弟曾想开设手工课程,向学生们传授手工技艺,但无奈筛毛的驼骨板过于锋利,怕孩子自己戳到或是伤到别人,再加上一支毛笔工序繁琐不能在现场一次性完成,所以只好先取消。
不过,现在各类文化展的机会越来越多,许大同毛笔以一种新的形式出现在大家面前,或许是日常书法所用,亦或许是文人收藏的工艺品,还或者是百年老店在前几年推出的胎毛笔,都让许大同焕发生机。而这几年,越来越多来自台湾以及归国华侨前来购买,也让许家三兄弟觉得毛笔这行虽然难以恢复往日的辉煌,但同样也不易消失,这种顽强的生命力也犹如匠人的心灵一般,不管现时如何变化,我仍如初心。
评价
●许家毛笔真正称得上“得心应手”
许文龙三兄弟的好友叶老伯是一名大学老师,平时擅用毛笔来写回文诗,那天采访时正好遇上他,但老伯一直不愿透露姓名,只说自己是一个书法爱好者。除了擅写诗词外,他还帮着许家三兄弟为新毛笔来取名,比如子须民毫、落纸如云、由中之发等,这些听起来极富禅意的名字都取自叶老伯之手,而且每一个都有含义。
每次有新产品,三兄弟首先想到的就是送给叶老伯试下笔头,谈谈用笔感受,再说说需要改进的地方,而经过叶老伯的建议和取名之后,这些毛笔好像真的有了生命一样。
比如“落纸如云”这款毛笔,誉为落笔书写时字体能变化无穷,不显呆滞。而子须明毫则兼有一语双关,首先是“子”代表着婴儿胎毛,而须则是老鼠胡须,说明这支笔是由胎毛和鼠须制成,另外一种含义则是落笔写字也要实事求是,就像做人一样需明察秋毫。
对于许家三兄弟做的笔,叶老伯其实最有发言权,“我几乎用过他们所有的笔,也是看着他们一支一支做出来,作为书法中人与字画的媒介,他们已经将毛笔做到了最好,”而叶老伯用提笔写字“得心应手”来评价许大同毛笔店,这或许是对毛笔以及对这三代匠人而言,最好的评价了。来源:温州商报
2015年10月19日